乙未岁未，由中国陶瓷工业协会举办的“申猴迎春”陶瓷艺术作品设计大赛在杭州进行。期间，中国林业科技大学王卫国先生创作设计的60＠挂盘《七彩灵猴》经初选进入决赛阶段，又几经筛选，最终获大赛金奖。消息传来，我既感到欣喜但又仿佛在意料之中。说实在话，卫国先生在创作设计这件作品的全过程，我都始终在关注。因为在陶瓷艺术设计中，以猴为创作题材的各类风格作品实在太多，而且要采用醴陵釉下五彩瓷艺术的表现形式并做到不落巢穴，却真有些难度。可喜的是，作品烧制完成后，我的这些担心才得以逐步消解。作品中流露出作者的某些新的思维和新的样相使我为之一振。细细品读，作者在模糊形象处理、色彩构成的运用和工艺技术的发挥等方面的匠心独运之处。

　　一般而言，绘画的语言，需要明确：即画山是山，画水是水，画虎不要类猫……传统的釉下五彩瓷艺术，如果要表现猴的形象，往往是采用中国画表现手法，以勾线、丝毛、染色等技法完成，所表现的形象明确清晰。然而，艺术语言又未尝不可模糊？以模糊的艺术语言来创造某种模糊形象，来取得某种特定的审美效果？作者几经思考，选择了后者。他摒弃了传统釉下五彩瓷艺术表现动物的惯用法，将灵猴的形象和树枝、树叶等景物进行模糊处理，消减和概括了猴和景物的很多细末节，抽象出了灵猴攀爬在树干上歇息远望动态的模糊形象和模糊感觉，灵猴在树干上停留的瞬间，是采摘到果实的喜悦或是在聆听森林中的鸟鸣、或是听到了同伴的呼唤……这一切都被模糊了，只留给观众以无尽的遐想。

　　其实，这种模糊形象的处理在艺术中的运用也由来以久，如诗歌、特别是中国山水画领域，模糊形象有着更为普遍的美学价值。民间画诀说：“金人物，玉花卉，模糊不尽是山水。”在中国画领域，状物是历代画家和理论家研究的重点，近代白石老人不也说要“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卫国先生深谙这些画理，将其灵活运用，使作品极大地增加了主客体的审美容量，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者的某种情思和味之不尽的意趣。

　　从审美功能看，艺术作品仅有模糊语言或模糊话语言过多也会影响艺术的再现和表现的审美性。因此，需要明确语言和模糊语言的恰当配合与和谐结合。对于这一点，卫国先生还是拿捏得比较到位，他始终注意把灵猴的动态和树干处理成明确语言，使明确语言与模糊语言搭配合理，和谐结合，相得益彰。

　　色彩是生命之光，是情感的象征。一切审美感觉的产生，首先是感情超越理性的冲动，因而它反映着生命存在的秩序和人性法则。现代装饰色彩的自觉意识，是陶瓷艺术追求完美的标志。传统的釉下五彩瓷装饰，受中国绘画的影响和其自身对颜料与烧制工艺技术等局限，要真正取得现代色彩构成中的感觉与情感表现力的充分发挥，就目前而言，难度还比较大。然而，卫国在作品《七彩灵猴》中做了些有益的尝试。他没有按照一般绘画表现的方式去设计作品的色彩，而是将画面中所有的色彩属性进行了高度的统一，采用现代色彩构成的手法，将印象派点彩法的色彩感觉进行了拓宽，把不同色相、不同明度、不同彩度的色块进行了有机分割与组合，强调了色调的统一和谐和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使色块面积的大小、冷暖关系的对比以及层次空间分布等形成强烈的节奏与韵律感。使作品中特定指向的语言符号——色彩，真正成为一种情感形式。这也正是作者能在热情的感性观照之中蕴含有冷静的理性思考。更值得一提的是，釉下五彩瓷颜色是要经过高温（1380度）考验的，预先设计色调的一些微弱变化，很难如愿。而卫国和他的助手们还是把控得比较精准，这是值得庆幸的。

　　现代陶瓷艺术，是陶艺家创造本质性行为。它包括艺术家的观念意识、艺术形式的选择以及对陶瓷工艺技术处理等因素，其中对工艺技术的处理也是创作艺术作品成败的关健。相对来说，醴陵釉下五彩瓷工艺技术比较繁杂，而其装饰工艺中的勾线分水技艺又独具特色。如何运用和发挥好这一工艺技法的特点，使自己的作品更有陶瓷语言的个性，这是卫国先生思考巳久的课题。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同行在用高温色釉在作装饰，色釉通过高温烧成后所形成釉的凸起效果而受到启发。能否用传统的釉下五彩分水技法，将泥、釉、色三者进行有机结合来增强色块的凝重感？卫国和他的肋手们经过反复试验，终于摸索出这种新的填色方法应用于《七彩灵猴》作品的制作。经烧制，作品所呈现的色彩效果和特点都非常突出。它既有釉下五彩瓷色彩瑰丽温润的美感，触摸色块又有“立体”的浮雕效果，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

　　工艺技法运用的内涵需要切入艺术形式，才能有所超越。从这种意义上说，卫国先生没有被传统工艺技术束缚，而是在深入研究传统的基础上，拓宽了传统工艺技法的路径，将技艺技法的特点发挥得更加突出。同时，也看到了作者探索精神的价值所在。难怪作品在评审时，评审专家、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嵇锡贵女土评价。

　　罗丹说过：“在艺术中，有‘性格’的作品，才算美的。”是的，作品《七彩灵猴》之所以美，是因为它有性格，这种性格的形成，是原于作者在对形象的艺术处理、色彩构成以及工艺技术的运用发挥等方面的综合创新而取得的。艺术的形式与其涵容的意蕴同我们的感觉、理性和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动态形式与思维意识是同构的，因此，作品水平的关健也是人的内质和精神气格的体现。几年来，卫国先生一直在陶瓷艺术创作的征途上，胸怀目标，苦心孤旨，资资以求，企望能够走出新的路往径。应该说，他巳迈出了可喜的一步。当然，我们还期待他能走得更远。

周益军

2016年1月于瓷城醴陵